感遇诗三十八首·其十九 -陈子昂

感遇诗三十八首·其十九
作者：陈子昂 朝代：唐代

原文
圣人不利己，忧济在元元。
黄屋非尧意，瑶台安可论？
吾闻西方化，清净道弥敦。
怎样办穷金玉，雕琢认为尊？
云构山林尽，瑶图珠翠烦。
鬼工尚未可，人力安能存？
夸愚适增累，矜智道逾昏。

翻译
⑴诗三十八首，此篇是其第十九。
⑵圣人：指贤君。
⑶忧：忧患。济：接济。元元：大众。
⑷黄屋：车名，古帝王所乘，车盖用黄缯作里子。
⑸瑶台：用玉石装修的台子。《淮南子·本经训》：“晚世之时，帝有桀、纣，为琁室、瑶台。”安可论：更不必说。
⑹西方化：指释教的教化。
⑺弥：更。敦：敦厚，淳朴。
⑻穷：尽头，耗尽。
⑼云构：指挺拔入云的建筑群。
⑽夸愚：指如此劳民伤财以夸耀的行为实际上很愚蠢。适：只。累：即“物累”，佛道二家视不能超然物外的行为为“物累”。

赏析
　　诗人对此义愤填膺，忍不住把怨刺之笔直接指出了武则天，尖利地挖苦和揭露武则天信奉释教，劳民伤财的荒唐行径，有如痛斥弊政的檄文。

　　这首诗的主要特点是用诗来谈论时弊。与诗人多次向武则天上呈的那些批评朝政得失的奏章大不相同，它所谈的虽然也是政治、社会问题，但不同于一般直陈其事的政论文，它既是政论，但又首先是诗，是诗与政论的结合。

　　最初四句标举懦家仁政爱民的思想，抨击武则天生事扰民的行为。借上古“仁德”之君来讽诫当代胡作非为的君主是中国古代诗篇习用的传统方法。因而陈子昂开宗明义地为全诗立论：上古品德之君从来不为一己投机，而是处处关怀和扶助仁慈的平民大众。

　　接着三、四两句引出古代闻名的贤君与暴君的比如，进行正反比照。诗人以恳切而剧烈的口气向当代最高统治者进言：尧一向以节省著称，乘坐考究的车子决不是他所乐意；你大周皇帝本该励精图治，不去学习万代赞颂的圣君尧，难道还去效法那亡国之君商纣王制作瑶台的奢华行为吗？这儿引入了具体的历史人物和有代表意义的事物（“黄屋”与“瑶台”），防止单调地直接说理。因而使谈论具有了形象性，富有情韵，增强了感染力与说服力。

　　“吾闻西方化，清净道弥敦。怎样办穷金玉，雕琢认为尊？”诗人征引释教主张清净慈善的教旨，指出崇佛者穷金玉、兴土木、残生灵，恰恰是悖离了佛家的本意。这儿“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有理有据地否定了当事者为自己辩解的托言。武则天是代李姓皇帝而立，树立武周政权的，她执政后急于诈骗民意，让大众相信大周是“天命”所归。所以奸佞小人趁机而起，投其所好，假造符箓图谶，宣扬这位女主是西方弥勒佛转世，这正迎合了武则天的迷信心理和政治需要。此后，兴修梵宇之风愈演愈烈。陈子昂针对此批驳道：来自西方的释教，本以清净慈善为主，愈是清净愈见佛道的庄严；自称崇佛的人为什么反而要违反佛道，大兴土木，用金玉塑像造庙这种奢华行为作为对爱好清净的佛的尊奉呢？这是全诗的第二处反诘。

　　这个反诘，比榜首个反诘更为有力。如果说，前一个反诘中还带有劝导的成分，那末这个反诘就完全是痛斥了。这一痛斥，戳穿了崇佛者的虚伪。“怎样办”一词诘难有力，使对方没有辩解的地步。

　　“云构山林尽，瑶图珠翠烦”以严厉的工对对新建的座座梵宇的宏伟规模与奢华布局进行充沛的描绘。

　　为了制作挺拔云霄的庙宇寺院而将山林采伐挖掘殆尽，为了做成金碧辉煌的图画斑纹而搜尽了民间的珍珠宝物，给人民带来很大的磨难。这儿只写建筑物的巨大消耗，而将大众因而而遭受的深重磨难留给读者去幻想和补充。接下去“鬼工尚未可，人力安能存”二句仍是对偶，但已由实化虚，从前面的描写重新转入谈论。两句粗心是：这些庞大精丽的奇妙工程，看来连鬼神也难以建成，人怎样竟把它们建成了呢？弦外之音是：这些，消耗了多少大众的血汗和生命。这是全诗浩繁的工程对统治者倒行逆施的第三处反诘。这个反诘由榜首处的劝导和第二处的训斥，上升为愤激的控诉了。诗的最末二句：“夸愚适增累，矜智道逾昏”，是正告统治者向“愚民”夸示宗教局面，足以造成无量的后患；玩弄聪明的成果，徒然劳民伤财，使政治更加昏乱。这个结尾正面下笔，慷慨陈辞，说服力极强。以批判昏乱之“道”来呼应最初所歌颂的古圣人之“道”，使得篇章结构严密，说理透辟，具有很强的批判性和说服力。